刘姥姥第二次进荣国府,送了两口袋自家种的瓜果蔬菜,原本是为了报恩来探望凤姐等,谁知却投了贾母的缘,于是贾母留下刘姥姥住了几天。这几天,贾府上上下下的女眷感受到乡野里不一般的气息,更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一种欢乐。前前后后,贾府女眷共笑了不下八次。第一次大笑:刘姥姥戴花,甘愿自嘲其实,如果不是因为刘姥姥进了贾府,曹公也许不会如此细致地刻画贾母的日常生活状态。原来,贾母虽然上了年纪,却也热爱生活,讲究穿戴。这天清早贾母进大观园来,李纨迎了上来,说有刚摘下的各色菊花,请老祖宗戴花。贾母便拿了一朵大红的花,戴在鬓上。回头看到刘姥姥后,还招呼刘姥姥过来戴花。于是凤姐趁机就要取笑刘姥姥,说着就把一盘子的花横三竖四地给刘姥姥戴了一头。把贾母等人惹得笑起来了。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了鬓上。因回头看见了刘姥姥,忙笑道:“过来带花儿。”一语未完,凤姐便拉过刘姥姥来,笑道:“让我打扮你。”说着,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。贾母和众人笑的不住。凤姐这样的行为固然可以说是对刘姥姥不够尊重,但因彼此阶级差异、尊卑有别,也还算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。只是,关键看刘姥姥怎样应对而已。如果她认真计较此事,想必很难赢取贾母等人的欢心,如果她能体谅凤姐就是个喜欢捉弄人的年轻主子,而她此行能让太太奶奶们开怀大笑几次,倒也是一种豁达大度的人生观。毕竟她此行就是为报答贾府对她家资助二十两银子的救命之恩,给她们送来瓜果蔬菜是一种报恩的方式,让她们开怀大笑,又何尝不是委屈自己而成全她们的一种方式呢?所以,刘姥姥通过自嘲,很知趣而又睿智地顺承起凤姐等人:刘姥姥笑道:“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,今儿这样体面起来。”众人笑道:“你还不拔下来摔到他脸上呢,把你打扮的成了个老妖精了。”刘姥姥笑道:“我虽老了,年轻时也风流,爱个花儿粉儿的,今儿老风流才好。”第二次大笑:刘姥姥说嘴打嘴,咕咚跌倒不得不说,健康的体魄是刘姥姥能保持一种乐观豁达心态的基础。往潇湘馆去的路上,因石子路窄而人多,刘姥姥让出路来给贾母等人走,自己却走在苍苔路上,这是因为她怕这些女眷们不小心踩到苍苔滑倒了。卑微而善良的刘姥姥,走在路上都能细心为贾母等人着想。当琥珀要拉着她往石子路上走时,刘姥姥还说不相干,怕女孩子们的绣花鞋给弄脏了。她边说边走,自己没小心,咕咚一声滑倒了,滑倒后,还能自己爬起来,起来后,不仅不烦恼,不埋怨,还能笑着说自己才说嘴就打嘴,丝毫不让贾母等人为她担心。跌倒了还能立刻爬起来,其实这不仅仅是刘姥姥体魄强健的表现,更像是她一生坎坷经历的真实写照。她是个多年守寡的老寡妇,即使后来跟着女儿、女婿过日子,也是过的苦日子。但刘姥姥可贵之处恰恰在于,她乐观且有智慧,能处心积虑地想办法把苦日子过好。刘姥姥让出路来与贾母众人走,自己却赾(音“寝”)走土地。琥珀拉着他说道:“姥姥,你上来走,仔细苍苔滑了。”刘姥姥道:“不相干的,我们走熟了的。姑娘们只管走罢。可惜你们的那绣鞋,别沾脏了。”他只顾上头和人说话,不防底下果跴滑了,咕咚一交跌倒。众人都拍手哈哈的笑起来。贾母笑骂道:“小蹄子们,还不搀起来,只站着笑。”说话时,刘姥姥已爬了起来,自己也笑了,说道:“才说嘴,就打了嘴。”第三次大笑:犟不过的叉爬子吃饭的时候,凤姐和鸳鸯有意要捉弄刘姥姥,于是给刘姥姥拿了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。这筷子沉甸甸的不好使,刘姥姥就说:“这叉爬子比俺那里铁锨还沉,那里强的过他。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。叉爬子是方言,指的就是筷子。这句话让众人笑起来,是因为大家的筷子不是这样的,这种筷子是凤姐和鸳鸯单单拿给刘姥姥,好取笑她的。而刘姥姥这比喻也足够接地气,他们那里用的东西就是铁锨之类的农具,她把个象牙镶金的贵重筷子和俗不可耐的铁锨拿来打比方,这种看上去挺“没见识”的话语,才更能让众人发笑,笑她不知道这筷子的好处。第四次大笑:“吃个老母猪不抬头”引发的女眷百笑图在凤姐和鸳鸯的授意下,贾母才说完“请”,刘姥姥就站起身来,高声说道:“老刘,老刘,食量大似牛,吃个老母猪不抬头。”自己却鼓着腮不语。这番形象,这些女眷们真是第一回见,所以上上下下都大笑起来,全然忘了往日饭桌上的规矩。史湘云掌不住,一口饭都喷了出来。林黛玉笑岔了气,伏着桌子嗳哟。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,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“心肝”。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,只说不出话来。薛姨妈也掌不住,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。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。惜春离了坐位,拉着他奶姆,叫揉一揉肠子。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,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,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裳的。这个“规矩”,只是凤姐和鸳鸯想出来打趣刘姥姥的一席话。刘姥姥自然知道贾府不可能有这样的规矩。但她之所以照做,也是因为知道凤姐想要哄着老祖宗高兴,而她也甘愿为了哄贾母高兴,自己当这个“女篾片”,这正是刘姥姥的大度。第五次大笑:“一两银子,没听见响就没了。”刘姥姥是挺聪明的,当她得知凤姐等人想着法子逗贾母开怀大笑之后,自己也顺势说出一些话来逗她们开心。刘姥姥拿起箸来,只觉不听使,又说道:“这里的鸡儿也俊,下的这蛋也小巧。怪俊的,我且肏攮一个。”众人方住了笑,听见这话,又笑起来。贾母笑的眼泪出来,琥珀在后捶着。刘姥姥虽是乡下人,但好歹也是有些阅历和见识的人,不至于这么没常识。即使不认识鸽子蛋,也该知道这不是鸡蛋。但只有她装作认错了鸽子蛋,显得自己没见识,才能让女眷们觉得可笑,所以她才说,这里的鸡长得俊,下的蛋才小巧。惹得贾府众女眷大笑。接下来,刘姥姥伸着筷子要夹鸽子蛋,那筷子太沉,她夹不起来,鸽子蛋在碗里转了一圈,好不容易刘姥姥才撮起一个蛋,伸着脖子要吃,偏偏蛋又滑下来,滚到地上。刘姥姥忙放下筷子要去捡,不想早被底下人捡起来了。刘姥姥又说:“一两银子,还没听见声响,就没了。”这时众人都没心吃饭,都看着她笑。刘姥姥这番认鸡蛋、夸鸡蛋、夹鸡蛋、撮鸡蛋、捡鸡蛋的动作,在普通老百姓看来非常寻常,甚至会觉得做作。但在这些等级森严、规矩甚多的贾府女眷眼里,则既粗鄙又有趣,因为上至贾母,下至底下仆妇,她们很多人活了大半辈子,可能都从没见过这样吃饭的方式。第六次大笑:那几句带着田园风味的酒令刘姥姥的勇敢,在于大字不识一个的她还能跟着这些女眷学着说酒令。行令之前,她怕出丑,说要回家去,被鸳鸯命人拉上席后,又求救让饶了她。但鸳鸯执意不肯,刘姥姥最后只得顺从。说错了令,可是要受罚的。刘姥姥怕被受罚,于是在贾母、薛姨妈、湘云、宝钗黛玉等人说令时,刘姥姥细细地听了,也暗暗地学了,她没有排斥,也没有反感,只是努力去试着融入到这个环境和氛围中。正因如此,轮到她说酒令时,她才会说出“是个庄家人罢”,惹得众人哄堂大笑,贾母还鼓励她:“说得好,就是这样说。”于是刘姥姥又有了“大火烧了毛毛虫”、“一个萝卜一头蒜”、“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”等充满庄稼人本色的酒令来。刘姥姥的酒令说得还算押韵,重要的是,她的酒令充满浓厚的田园风味,是贾府女眷们从未听过的,和她们此前说得极押韵、极规整、极文绉绉的酒令大有区别,也因此才博得她们阵阵大笑。第七次大笑:把*杨认作*松刘姥姥因担心自己失手把瓷杯摔了,所以她说,要是有木头的杯子,就用木头的,这样掉地上了也摔不坏。众人听了都笑起来,于是凤姐她们把*杨木根整抠的十个大套杯拿来,刘姥姥见这杯子一套下来大小不一,还有山水树木人物和图印,就边喝酒,边拿着杯子赏玩。鸳鸯就问刘姥姥,认识这杯子是什么木头做的吗?刘姥姥听后说,你们金门绣户的,哪里认得木头,我们整天和树林做街坊,困了枕着它睡,乏了靠着它坐,荒年间饿了还吃它,所以我是认得的。她说,这木头不是杨木,一定是*松的。话一说完,众人哄堂大笑起来。刘姥姥不愧是贾母饭桌上的女篾片。前面她夸下海口,充懂得不得了,后面就“漏了马脚”,把杯子认错了。这是将“篾片”身份发挥到极致,用前后巨大的反差制造出的幽默感了。第八次大笑:把点心拿回家做花样子贾府的餐后点心极为精致,有藕粉桂糖糕,还有松瓤鹅油卷,还有一寸来大的螃蟹馅的小饺儿,还有奶油炸小面果子。这些点心做得非常好看,用刘姥姥的话说,他们那里“最巧的姐儿们,也不能铰出这么个纸的来”。更为可笑的是,刘姥姥说她爱吃,又舍不得吃,想包些点心带回家去给女孩子们做花样子。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,点心是用来吃的,哪怕是再漂亮,又怎能拿来做成花样子呢。还是贾母让她趁热了吃,说等她回家送给她一坛子。结语:除了这八次大笑之外,刘姥姥的言行还制造出其他笑话,有些笑话,是她甘愿给贾母等人当“女篾片”;有些笑话,是她甘愿让步,不顾自己尊严,配合凤姐等人演戏;有些笑话,是她豁达的人生态度,敢于自嘲;还有些笑话,是她所在的贫民阶层和贾府女眷所在的贵族阶层之间的交融,这是一种友好而和乐的沟通和连接。刘姥姥无疑是睿智而又达观的,她心甘情愿地出丑,哪怕是受委屈,也成全着贾母等人,让她们感受着开心和满足,用这种独特的方式,报答贾府曾经的救命之恩。她带给女眷们的这些快乐,成全了她们,也成全了她自己。作者:红楼夜思。欢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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